記憶倉庫:波船長的三立偶像劇

一段餓與大鍋飯的故事

『阮去 in 兜煮大鼎飯啊!』

蝦~?家世清白又清寒的波船長,哪來的榮幸踏入頭城第一首富家,還吃飯!?不過...昔日頭城搶孤都可以為林家多設一座孤棧作為普施求平安用,好野到爆的盧家請眾窮人吃飯也就不難想像。所以...

『他家在辦普渡嗎?』我問。

『不是啦!光復之後頭城這些在日本時期得勢的好額人通通棄厝逃跑,時機太亂,大家擱沒米吃,規陣人沿街探看這些個好額人厝裡有啥物通吃?若有,盧家上寬,大家就在這裡煮大鼎飯公家吃...』

嘩!看不出來波船長小小年紀就打家劫舍了。

『沒~啦,啊都腹肚iau 咧,看長長一陣人揭鼎攜碗規條街仔kin-kong 叫,喝叫「來去吃飯囉」,阮就隨人行...』

聽起來很像「後山日先照」一劇的某個場景,不過...人家是去追打抓扒仔的,那你們呢?
沒K人嗎?本人持著嚴重懷疑態度。

『沒咧,啊!單單有一個較靠官勢e,抵好對宜蘭來。平時太過搖擺。彼日不知為啥乎人堵到,眾人起腳動手加以拼命揍...除了這e,其他攏還好,盧纘祥做人不壞,大家只是去in兜吃飯,嘛無亂來...』

我想像那個畫面:一群以鍋碗瓢盆當武器的「暴民」攻擊一個太臭屁的白目...
但他究竟做了哪些「好事」惹得這番眾怒?

一段豬與生存的故事

『這個人是日本人派伊來管私宰的。』

原來波船長的童年處於一個配給的年代,米(斤十/人)、豬肉都有嚴格管控,捕魚或者牽罟所得漁獲,須先磅秤過,一定數量繳交漁會,剩下才是你的;就連炊主的基本工具 - 火柴 - 也是固定時間發給一定數量。聽起來很不自由啊!但是貧富懸殊的社會裡,這種「吃得飽、不能存」的制度似乎頗受窮人歡迎:比起三餐不繼、家無長物、前途茫茫,日本政府讓你不用賺就有得吃,條件是一年去做幾個月的公工,當作國民義務,並且還有書可讀...聽起來很有「因規律而生成幸福」的態勢。看來日本政府來台三四十年,一些制度建置得頗完整,士農工商各有去處。但,或許也因為相處久了,台灣人逐漸找到日本人統治下的生活鋩角,好讓日子更飽足。

比方,將一小段牽罟的罟索用一支柴火點燃,就能燒上一整天,這時候你要烤豬烤魚,隨便!
又比方,年節到了總得拜上三牲。但是,家家戶戶養的豬仔耳朵都蓋了印,定期有人查詢,60斤一到就派人來抓,哪有給神明公媽聞香餘地?辛辛苦苦養頭豬卻只能流口水,簡直違背人性!

而詭計始終來自人性。
村裡人就想了一個辦法:你蓋印,我也蓋印。他們研究豬耳朵的印紋,然後找來鐮刀弄了三角形缺角,再抓住豬耳朵放在鐮刀邊緣,拿石頭一敲,那個像被剪票器剪出來的印紋就似可亂真了。此後,每隻豬仔養到四、五十斤便趕緊抓來宰。派員若問「怎麼養這麼久還養不大?!」,就欲振乏力可憐兮兮的回答:『豬與人同款,攏吃不飽啊!』

夜路走多還是會碰到...
祖先來自華夏的日本人當然深諳以夷制夷之理。那個被打的傢伙就是取得了宜蘭豬肉販的統一管理權利。照理說執法者無罪,偏偏這位先生「灑網捕魚」的目的不為法制,而是狐假虎威贓汙狼藉。由於私宰被逮都會賺到日本警察的一頓好打,所以眾人想盡辦法求他別通報。

這位平時拿人烏紗拿到手軟的傢伙,還曾在村人面前搖頭哀嘆「唉!橐袋仔攏不夠te!」(口袋都不夠裝)。
他哪能料得到靠著的山也會倒?

一段坑與臥倒的故事

聽波船長活靈活現的描述,彷彿那個年代是昇平治世,然而,明明戰爭就威脅著生命啊!

波船長笑著說:『對啊!在海邊牽罟的時候,那飛機成列飛過,近得攏會看到開飛機的人。但是in只會在海面上掃射,不會去射到阮。』

那炸彈呢?不都是隨便亂丟,碎片哪會長眼睛?

『憨囡仔,學校老師攏會教啊!地面四界嘛攏有挖空,你只要知道炸彈到地面後呈45度噴射,一定要臥倒,眼耳壓緊嘴巴張開,安呢就會沒代誌...』

那...是先看到炸彈落點再臥倒還是直接臥倒?『攏會用得..』
萬一...倒了之後炸彈才掉在你身上那怎麼辦?『喔,安呢就註死。』


下一回記憶倉庫:波船長的椰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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