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他們‧阿門

故意忽略朋友的期盼,雖然我自己也很希望坐在長椅上,心中乾乾淨淨什麼也不想。為何遲疑卻步?大概是印象中的頭城天主教堂比較像特定社團活動的專屬場所吧...(非本土宗教在非都會地區其教友總是關係緊密的一群),如果教堂像廟宇一樣開放,該有多好~

領著同為宜蘭人的朋友進行我的早晨 town stroll, 悠哉悠哉漫遊和平老街的參差時間流、興味十足與媽祖廟裡的老人哈啦(朋友雙手合十後俺猛然想起來她是基督徒,咿~沒關係吧?)、巡禮頭城海水浴場每一處角落,迷亂的惋惜與讚嘆...最後回家。聽多了頭城破落的評語,突然有人能跟你一同欣賞這時光切片的呈現,感覺高度良好。為了持續走在認同的稜線上,應該轉彎的時候,我直直走...

終於踏進這一片方圓核心---我的領域邊陲:頭城聖方濟天主教堂。
若非因為數目越來越大的方圓之內,想我也不會鼓起這麼大的勇氣逆流而入,是的,「逆流」,很害怕追溯童年印象時伴隨的空虛與慨歎...幸好有朋友的好奇心驅策著(矮個兒似乎都能量十足?)...

彌撒已經結束,從窗外望不進教堂;信步走入綠意蓊蓊間,迎接我們的是有著大大眼珠的笑意滿臉,這是鼓勵對話的訊號,我的信心增加不少。原只是客套的寒喧,誰知投機的言語竟然敦促了夢想的實現:落葉想融入泥土,憑藉的是外來的推手與異域開啟的路。

對話者是聖方濟安養院院長,一位二度服務於頭城的修女。堅實有力的臉龐,炯炯目光,義無反顧的執著向前,最醒目的,有一副會笑的嘴與眼。從她那兒,我刪除了始終存在的顧慮:是的,天主教堂是開放的,歡迎任何人參與。

這在許多人心中想當然爾的答案,在那位神父離開之後一直是腦海中的掛勾。那曾經不需要是教徒也能感受的天主的愛,彷彿隨著神父爽朗的笑聲與他的寵物雄壯威武的吠叫不再而遠離了...

每個禮拜天,天主教某位總管總會向鄰近住家詢問這禮拜有沒有人要跟著神父搭便車(主要是到羅東聖母醫院)?人數過多的話,總管還會協助排班。神父不僅載他們去,還負責定時集合將他們載回來。這是我這輩子最初的「社區體驗」。

當我陳述了這段記憶之後,修女告訴我,那位神父因為身體欠安返回荷蘭家鄉,治療好鄉落葉歸根的症頭,之後每三年會回到台灣四處溜溜,並尋訪他那神腦無敵資料庫裡的教友。前不久他才來了又走。每一回告別,他總是笑著說:『天國見』,因為不知道老邁的身軀何時蒙主召回。

像談著一個熟悉的老朋友,其實這位神父與我只有兩年的生命交會。但是,陽光般的熱力靈魂,讓我每次一想到他,就充滿了足以快樂的能量。這位被我忘了尊姓大名的老神父,謝謝您~

安養院裡,照顧的都是獨身老人。獨身的因素,有主動有被動。老來獨身,意謂著沒有親人。修女們是他們的至親,於人生的黃昏。失智、失能,物理照護與心靈觀照的龐然重任壓在幾位單純從事服務的修女身上,還得面應付官方評鑑的繁文縟節,看起來頗捉襟見肘。熱情的矮個子友人義氣的想付出一點心力,我則維持一貫的耍嘴皮子...然而,畫大餅有時也能成就純粹的快樂。

目前,聖方濟安老院希望更多有心人協助提升老人們的生活品質,不論是需要安養照顧的、還是社區內具備活動力的...我既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也不知道如何呼喚想幫忙的人們,只好暫記如下:

  • 推送老人們進行 town stroll 一類的晨昏漫遊,讓他們看看小鎮上人們的生活,而不是窩在小小院落終日仰望藍天。
  • 社團或群體可以多來安養院走走,不管從事什麼活動,讓老人們感受生活週遭的活力樣貌。
  • 目前天主教已經籌辦了社區老人聯誼教室,有卡拉OK、繪畫...課程,院長希望藉由天主教的硬體空間(如活動中心)活化社區,也希望有意願的朋友能協助充實內容,比方:帶動社區多元學習。

至於我,大概只能從天主教的資料整理著手。
爲了追索記憶,老教友的口述歷史或許是一項有趣的遊戲。如果可能,成立一個以安養院動態為報導中心的頭城天主教網站或許會是吃飽太閒之中年無聊女子的大話藍圖。

還是那句老話:一切,由方圓(neighborhood)開始。

ps: 當記憶像斷橋一截截跌落黑洞,它及他(她)們為頭城人保留了空間的歷史記憶(院長說:這是好聽的說法,事實是「沒錢」),頭城人能回饋些什麼?


寫完,才意識到陽台充斥著魚販殘留積累的腥味。
這個夏天,七里香被打敗了...

留言

  1. 當矮個兒的好處就是天塌下來會有高個子頂著~~

    這是第一次跟著一個頭城人在頭城漫步,我的感受就是...『迷人』!
    妳這篇方圓之愛的好文很動人心弦喲(第一次留言,噁心點沒關係吧?)~~

    昨天晚上在冬山河就巧遇我的條阿卡「矮個兒No.2」,跟她說了去安養院的計劃,
    he..he..he..,未來很可期待喔,真是天主的美意。

    我一定要找機會去跟著望彌撒。一個心虛的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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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這種噁心頗受歡迎啊,正好滿足單薄的虛榮心~~
    可能老爺車的翹辮子是有目的的......一個不太習慣「社會服務」的在地邊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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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呵呵呵...終於找到你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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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你的double-quote 用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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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小時候,我常跑到天主堂,看人家學跳舞,身材肥短的老師,拿著竹竿,打著地面數節拍,我那家境好的同學,穿著新穎的芭蕾舞鞋,記得是粉紅色的,墊著腳尖,一二三四的,又蹲又立..國中時候,二樓住了一些就讀頭商的原住民,高中聯考前的暑假,我幾度窩在那裏自習,安靜的夏天,只有天花板頂扇吱吱啞啞的響著..但我的心早已飛到頭城海水浴場的沙灘,想像海潮微風..
    天主堂和我家,一直有個微妙的關連,我家小孩多,記得更小的時候,身上穿的衣服,就是修女送來的,她總微笑著,用艱澀的台語跟我阿母說,"穿不夠,再跟我說,美國寄來的,別人捐的還有很多.."
    國小制服一條藍色短裙,就是修女拿來的,打的摺比同學身上穿的還寬,還帶點紗質的飄逸感,我一眼就感覺到它的與眾不同..(也許是修女送來的心理因素)..啊!!我的童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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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幾乎笑到無法回應你...那個被定格在記憶裡的胖老師...
    哇塞!你的眼睛怎麼能夠觀察那麼仔細!我小時後八成白內障了...只記得有一個美女,姓石,冷艷型的,跳得特別好。

    唉,聽起來我們一樣幸福呢!在成長階段有個很無私奉獻的機構為我們做了好多。我永遠不會忘記某些個黃昏,天主堂活動中心傳出來的民歌樂音「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以及在那裡彈吉他的大哥哥大姐姐偷偷眉眼傳情的神態。那種溫馨與單純,現在想著都會笑。天主堂也是我的遊戲場,舉凡窗戶、圍牆、臭水溝...通通都是。若不是開始方圓筆記,這些我幾乎都忘了~ 即便下巴還留痕。

    啊!聽你講的...(童年的)鄉愁快要傳染給我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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